Keep sharp.

保持警覺。

 

還沒看過比利林恩的,建議直接左轉。

 

保持清醒。

電影中一再出現這句話,警戒,清醒,去覺察,觀,watch。整個情緒立刻連結到少年Pi,隻身在大海上與恐懼對峙著的pi以及理查帕克,那隻老虎。

美國大兵比利林恩是另一種形式的倖存者,整部電影跟著他的回憶游動,破碎的,不連貫的,跳接的,甚至變形的片段,我們是透過他的視角,逐漸理解他到底經歷了什麼,他還沒有能力將悲慘的經歷轉化為世人所能理解的想像,還不能下定義,還不到可以被包裝的時刻,「這不是一個故事,是生活」,戰爭尚未結束,只是中場休息,他還沒上岸,還沒擺脫那隻老虎,從頭到尾都處在戒備緊張的情緒裡,無論是在禮車中笑看隊友的哈拉打屁,或是在媒體大陣仗聯訪的場面,他都是最後一個發言的人,那隻猛獸正藏在後方草叢中伺機而動,隨時會衝出來吃人,這一切當然都跟戰爭有關,不只是兩周前那場失去同袍的戰役,還有風險極高的生存狀態。

Keep sharp. B班新班長曾對林恩說,你會是那樣的人,在弟兄們打鬧瞎攪和時,你必須是醒著的那個人,只有清醒,才能拯救他們於危難,呼應B班精神領袖蘑菇施洛姆(馮迪索)班長在沙漠的橄欖樹(象徵和平)下,對林恩闡述的因果法則、毗濕奴信仰─—藍色皮膚的維護、救贖之神,一個在創生者梵天與毀滅之神濕婆互毆幹架時,跳出來勸和,致力於修補關係的神祇。以殺戮為業的戰士,信仰的是渴求和平的神祇,戰車上擺放的則是象頭神迦尼薩,被尊為智慧與財富之神,為什麼不是腳踩惡鬼現恐怖威儀的大黑天、怒目金剛,而是可愛善良,頭被父親砍了,在毗濕奴的幫助下重生的歡喜神,我的解讀是,長年征戰沙場的老將早已看透,戰場上的存活,靠的也許僅是一點運氣而已。

這一段也是影片中最為平靜無擾的,彷彿不存在於世間的超脫此生的一幕對話,幾乎可以相信,那一幕的馮迪索即是李安,有人問他,為什麼找馮迪索,很有趣的回答是,施洛姆是藍波與菩薩的化身,而馮迪索符合這個樣子。他說「不要擔心死亡,殺你的那顆子彈已經射出。」持槍往前衝殺的軍人面對無常的恐懼,生生死死之中累劫來回,也許最終也只能尋求哲學的智慧去理解,試圖承受宿命的荒謬,如同中東的敵軍聖戰士所信仰的可蘭經,拿刀相向的敵人,說不定是最能理解你的「同命人」,(就像全世界各種不同陣營的死對頭政客,永遠都能相互理解一樣)。人類在終極的毀滅之前,必須學會敬畏他們的敵人,也敬畏命運,如是才能稍稍安定在荒涼沙漠裡日夜顫抖的日常,以及近身承受的其實無法承受的仇恨,那是一個目睹父親被押解的孩子眼裡所射出的、不共戴之恨所鑄成的子彈,是刺刀割斷活人頸部的血水漫流,臨界點、崩潰邊緣、近身肉搏、在眼前炸開的血肉,以及死亡,這一切的一切只是一場足球賽事中場十分鐘的表演,一場歌舞秀,還有大老闆的生意、市井小民的休閒娛樂、啦啦隊女郎的求愛幻想,承平的盛世從來不是戰士應該待的地方,英雄,太廉價了,每個星期都能找出一個,世界是不停往前走的。

戰爭是無法簡化的,不是頭條新聞的slogan,不是政客口中的冠冕堂皇,不是我們所能理解的那樣「如電影一般」,它無法被簡單的定義,但所有未經歷過的人都搶著去詮釋,失敗、成功、榮耀、踐踏、英雄、狗熊……。戰士「回不來」原來的家、原來的生活,普羅大眾也到不了陌生的彼岸,戰場的真相,沒有人有興趣知道,那是軍人的事。的確,身處在貌似安全的世界的我們,就算看了十次《比利林恩的中場賽事》,也「體驗」不了一絲一毫,戰場,從來不是用來體驗的,但劇中的記者、商人、民眾、家人,卻總是要問,「你們體驗了一般人所不曾經歷過的近身肉搏,那感覺如何?」「你殺過人嗎?」「你們在戰場上有具體的作為嗎?」可是當B班其中一個成員回答:「我就是喜歡殺人,聽到那些寡婦的哀嚎讓我很爽。」這時全場卻又都靜默了,這不是一個正確答案,於是他得接著說,「我是開玩笑的。」原來是幽默感啊,全場媒體像鬆了一口氣的笑出聲來。(好幾幕戲我真的都想站起來拍手)

電影的每一幕都可以長篇大論,從戲院出來後,和同行友人都陷入了腦袋停不下來的狀態,簡而言之,就是馬上想走回去再看一次,彷彿每個鏡頭都是青冥劍,砍得刀刀見血,但是砍得太快,腦容量不夠大,很想再看一次到底怎麼砍的。

 

ps.我果然是一個對於喜愛的事物(人),就會無可救藥、直接掉坑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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