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非得把自己搞得瘋瘋醉醉地才能開始寫舞。

 

洗完澡的清醒,睡前的彌留,猛然湧上的思緒,相遇在這個不應當書寫的時分。

 

一直很想看雲門的九歌,因為我好喜歡「楚辭」,喜歡人與巫之間神奇的狂想,詠歎諸神的語言,那種兮啊來去的言說,好美,不像人間說的話,沒有規律,沒有束縛,純粹是與自然溝通的波動,祭典、芳草、河水、繽紛的顏色與悲淒的孤獨,我彷彿可以看見一個消失國度的復活,所以極渴望見到雲門的九歌,終於,看到了。

上半場,我還在人間徘徊,走不進諸神的世界,在東君與司命的威儀下,我只看見人的渺小與無助,巫者企盼與天交會,我找不到聚焦的點,進不去巫者的身體,很累、很熱鬧、有點急,因為我不夠清醒,也還沒喝醉。

中場休息,表妹搖搖頭,紛紛向我打探「到底在演什麼」,我說,你不要管他演什麼,只要管你感覺到了什麼,簡單來說,就是祭典。

然後,我喝了一杯咖啡。

 

回來後,看見白色絲絹蜿蜒的意象之河,看見湘夫人舞動,柔、慢、輕、裊......

 

突然間,我懂了,眼前如此清醒,又在咖啡因的攪動下,呈現迷濛的醉意,有那麼一瞬間,我覺得時間停了,停在舞者舞動的那一刻間,我沒有動,但是心隨著她動,一收一放、一放一收,我距離舞台極遠,但是舞者的肢體好清楚,後來發現我是歪著頭看的,我的魂大概也跟著扭了起來,只是,我不知道該如何形容的感覺,之前看其他的表演從來沒有如此「神入」的經驗,這真的是我感覺到的感覺嗎?

 

震撼,我只能這樣描述當時的心情!

 

雲中君!我想起高中詩歌朗誦比賽,我們朗誦的題目就是「雲中君」,為了那次表演,我跟死黨們一起去西門町搜尋祭司穿的衣服,我們第一次進入巫者的世界,迷離而空靈,我上輩子大概真的是巫師吧!

 

綠色螢光映照下,山鬼的孤寂,一下又變得好大,大得我想哭,不知道是我預設山鬼的情緒,還是舞者肢體傳達出的寂寞,觀看的當下,胸口鬱著氣,一道微弱的光束穿透黑暗,隨著舞者遊移,雖然我心中設想的山鬼應該是女體,是陰性,但是台上的男舞者,卻給我不同的悲傷。

國殤......好猛烈!

我哭了。

 

戰爭或許像一種毒癮,是天上諸神最大的震怒,人類屠殺自己,無可救藥,神也沒有悲憫,只是冷眼旁觀。~蔣勳「舞動九歌」

進場前恰巧看到了這段文字,配上雲門舞者的律動,突然覺得幽魂的怨念在空中飄盪,荒涼而無情。

 

到底,神是如希臘神話的宙斯般,大權在握而易怒無常,將苦難與猜忌趕至人間,自顧自地在天上欣賞人類的殘殺;抑或如同東方的諸佛菩薩,總是對人間無盡包容與悲憐呢?

或許,穿透神話,我們才能看見人的最初,無虛偽的矯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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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cebergfish21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1) 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