套用鄉民或種子的暗語,今日完成KANO二刷,應該要寫點什麼,表達一個球迷對一部電影的答謝。
兩次觀影,我都默默地流下了眼淚,
這種眼淚與其說是電影的劇情、畫面或配樂渲染出的,還不如說是某種感情和記憶勾出想哭的衝動。
全力投球、用力打擊、認真跑壘、飛躍接殺,在烈日下,在風雨中,在1931年,也在2013年。
喜歡棒球的人很奇怪,就是會記得某一場球賽某一些微不足道的細節,
會記得哪一位球員曾經怎樣地讓你感動,記得他的打擊姿勢,
記得那一支超前的安打,記得鬼靈精怪的跑壘,記得誰用胸口擋下了一球。
於是你念念不忘,好像那是一種必然伴隨欣慰與懊悔的執著,
儘管時光早已讓你忘記勝負,忘記當時何以如此激動。
但是,你還是忍不住會說,如果那一球沒有被擊出安打就好了,
如果當時接殺了就好了,如果誰的手指沒有受傷就好了,如果,能贏就好了。
不能輸,不想輸的原因是什麼。
我想證明我也能征服你。
魏德聖和馬志翔將八十三年前的故事影像化,
八十三年前曾經看過或聽過這一場球賽的人,不是耄耋老者,就是已經不在了。
我想起鄭鴻生在《尋找大範男孩》描寫的後半生失語的父親,
「那一代人只能將此榮耀的失落與被棄的哀怨埋藏心裡數十年。」
書裡那個在日本殖民時期長大的父親,接受日式現代化教育,
以日語思考人生以及有關成長的命題,就像KANO裡的球員一樣,
編書時,每一張老照片都讓我印象深刻,升旗典禮、畢業合照、卒業旅行,
他說就父親的裝扮就是一個標標準準的日本青年,也就是皇民吧,他是那樣長大的。
我們都知道歷史後來怎麼發展。
當然也都讀過戰爭的冷血與殘酷,一輩子疼我愛我的外公還親身參與了抗日戰爭,
他不會忘記日本鬼子的可怕與血腥,
「滇緬邊界的叢林裡,子彈掃射過來如青蛙在跳,身旁的人倒了下去,活著的繼續往前走。」
對,我永遠都記得國小、國中老師教授南京大屠殺這段歷史的神情,
那一節下課我書上畫了一個日本國旗,然後用鉛筆當飛鏢......。
但我必須坦承,一直到很後來很後來,我才發現台灣有一代人是被迫無聲的,
喔不,是永遠有人因為政治不正確而無法說話。
就像我不懂為何我要先自白我曾經很討厭日本帝國,但後來漸漸成為一個哈日族?
為何要解釋?
但我是自由的,我沒有被迫害的陰影,
我只是不想被說成從眾鄉民,但也不想跟人吵架XD,
要說是偽善者或者偽清醒者也行啦,反正不要承認自己真的怎樣就好,
你永遠可以說,我的意思其實不是那樣......,是吧?
可是,對於被恐嚇或被處罰過的那一代人,自由並不存在,
哪怕只是回憶一場曾經備感光榮的球賽。
(但,姑婆總是很得意驕傲地哼唱日本歌,是因為她是女人,根本無懼嗎?
現在應該沒差了,畢竟我們身在一個全民都能嘲笑鹿茸的年代。)
電影裡那些以日語交談和學習的台灣球員,一直讓想起書裡的描述,
所謂成為一個堂堂的男子漢,就是大範男孩吧!
但是那一個時代的光榮因為朝代的錯誤而無法再被歌頌,
堂堂的男子只能緘默吧。
雖然KANO談的是棒球,
但更深沉的可能是,困擾囚禁被殖民者心頭長達數十年的身分認同問題,
而熱血青春野球是他們存在過的證明。
甲子園、甲子園、甲子園。
年輕棒球員直至今天依然繞著棒球場吶喊著,只不過將甲子園換成了大聯盟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