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前分類:魚生狂想曲 (1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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酬神  

很愛住家樓下那一排紅磚平房,介於中和兩座大廟廣濟宮與福和宮之間的小街區,

有銀樓、小文具店、嫁妝行、五金行、電器維修站、青草茶攤車、藥膳排骨小攤、切仔麵店、土地公廟

以及金紙舖、舖前點著一盞燈泡的內衣攤、二手雜貨舖、滷味攤、四果冰店、沒有人佇足的彈珠台和投圈圈.....

更遠一點、隱身於廟後小巷的則是棺材街,一處生人不想接近的角落。

但比起一旁新建的高樓、新起的公園步道、新的一切,我更愛這老舊低矮的不起眼的彷彿時光不曾前行的世界。

說不上來為什麼,甚或根本沒資格這麼說,因為我是住在一旁嶄新的大樓內以為我能擁有我未曾擁有的鄉愁。

曾經是繁華若夢的夜市,兒時外婆總愛帶我們到這遊晃,買東西、打彈珠、吃美食,也是阿姨的童年秘密基地。

那販售動物造型雞蛋的的阿伯仍在街口以相同的模子烘焙著手槍、小雞和小叮噹,

賣臭豆腐的阿桑說她二十多年前在夜市裏擺攤賣首飾、褲子,或許我曾向她交關過,

賣青草茶的阿公說他在這裡舀了四十多年的苦茶,我一定喝過。

 

每次一個人靜靜地走過,那小攤、廟埕、老街屋的存在,總讓人安心,

偶爾與路過的貓閒話家常,聞嗅著食物烤炸的氣息和著裊裊上升的金爐香火味,

這裡神與人同在,神聖的結界與俗世的營生沒有界線,

廟前吞下兩顆水煎包,轉身就能溜進廟門找財神爺抬槓,喝茶兼補財庫。

文昌帝君或許正在某間小攤旁吃麵,因為各式各樣的准考證堆了祂一桌,

考生通宵抱佛腳,祂大概也得夜夜喝蠻牛批公文。

神農大帝和土地公會剛好在那一對年邁長者擺的遊戲攤上套圈圈嗎?

這一對阿公阿嬤幾乎天天出來擺攤,如常地架設好機台、玩偶、玩具槍與各式獎品,

但我從來沒見看到任何一個人靠近或坐下,也許,他們本是為神準備的遊戲區,

我們不懂,不懂這虔敬而日復一日的心意,以為那是衰老與過時的。

 

今日路過,恰巧土地公廟前正搬弄布袋戲,酬神。

三三兩兩的行人路過、停下、離開。

三三兩兩的老人在廟前小凳上或交談或張望,隔著馬路看戲。

可惜的是,小檯子上插科打渾的人偶演的卻是一個歹毒的故事,以笑鬧的方式。

因為是壞人所以可以趁他醉酒不省人事時將他做掉,再謊稱他的事功是自己的功勞藉以升官發財。

而且男人殺不下手,女人竟喚兒子代為殺之.......

何其恐怖的一齣戲!!

 

幸好我買的炒飯做好了,得以速速離開現場。

也不想知道結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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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些日子獅子因為腳受傷,隱居森林深處洞穴兩個月,無暇過問林中大事。

同居的蛙、羊與小豹十分擔心,總是靜待一旁隨時聽候差遣,並殷勤查訪各地,

詳實稟報這段時間森林裡的存糧、用水、植栽等等棲地發生的各種狀態。

 

偶爾有兔馬雞猴等動物前來探視,這種時刻獅子會神奇地忘卻傷痛,元氣滿點,笑到流淚。

 

森林大抵是寂寞的,縱然萬能神蛙每天在池塘、森林、草原和大峽谷間奔波走跳。

 

但少了萬獸之王的怒眼巡視,一種秩序悄悄崩解,另一個宇宙卻應運而生,

等羊和蛙發現時,森林裡最肥美的草地已經被蠍子占領。

細長黝黑長刺的利爪狠狠地抱住一顆顆豐碩白潔的食物,成群結隊,

那黑漆的貪婪的身影,數日之間,蔓延森林各個難以想像的死角,甚至小豹的飲水處。

 

猛然發現大批敵軍。

好在這些生物有弱點,太過貪婪地迷戀牠們的食物,至死不肯放手。

擅於使水的蛙立馬擺出人生長恨水長東外加龍門飛瀑陣式,上沖下泡,

正吸允著濃醇大餐的蠍來不及驚慌失措,就浮成一團黑影,瞬間被沖入溪流。

 

這時,小黑豹正闖入洞穴欲與獅子爭地盤,愛豹如子的獅子決定退讓,並趁此機會外出探視。

沒想到有人這好大膽,趁他養傷時陣侵門踏戶,一怒之下,地水風火四柱寶杖加身,

領略君權神授的道理之後,隨即恢復昔日生猛潑辣又指揮若定的神色:

 

蛙,馬上給我殲滅敵人,不可以讓任何一隻蠍子扎到我的豹。

羊,去巡視草地,清理戰場,不要放過敵人的蹤跡,這裡這裡,那裡那裡,檢查過了嗎?

蛙,確定牠們被河水沖走了嗎? 確定牠們不會卡在河底,又伺機而動嗎?

羊,豹晚上要睡的地方要趕快幫他整理好,夭壽喔,剛剛心愛的小豹還在蠍子爬過的地方休息。

 

他揮舞著神杖,王者的尊榮又回到他的身上,依舊那麼鏗鏘有力,決不容許有任何違逆。

令人懷念啊,許久未見的獅子的雄才大略。

 

一陣慌亂後,終於將不知何時入侵的蠍子大軍逐出森林。

 

 

小黑豹這時悠悠晃晃像個沒事人一樣地走出來,吃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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この社会

 

軍中殘酷的霸凌新聞已經轟炸了兩三周,

所有的案情都讓人聯想到剛播完的日劇[家族遊戲],

沒想到更暗黑真實的版本在台灣軍隊裡上演,

那些恃強凌弱的人,應該從不知道人性之惡可以墮落到什麼程度吧!

所有的惡,都會在他也落得狼狽下場時,還回來。

 

真想借一個吉本荒野來,讓這些長官體驗生命、尊嚴完全崩壞的刺激感。

(雖然面皮崩壞這種事情他們已經很會了,但老天爺應該也滿想安排他們來一趟十九層地獄之旅,

為未來的日子預作準備,希特勒和毛澤東在那裡也需要新增幾位氣味相投的下屬)

 

嗯,順便讓某縣長也體驗一下拆房子的天賜良機好了,

仗著官威欺負人,這不是一樣的事嗎?

 

借用一下邱坤良老師的書名,這一切~~~~~人民難道沒錯嗎?

再借用一下吉本荒野的台詞 :

即使對小孩進行了這樣填鴨式的教育,

這個社會還是照樣可以運轉,

不過這種扭曲,最終會以個體性喪失為表象顯現出來,

只能模糊知道又不能理解自身道路的我們,

開始失去了自信,開始害怕奮鬥,開始盲從附和他人。

被新聞媒體操縱玩弄的大眾,

只憑著片段的偏見就對事物妄下斷言,

我們在不知不覺之間被剝奪了個性,

變成那種不依賴著別人就無法生存下去的毫無風骨可言的人類。

接受這樣的教育的人們,活在粉飾太平之中的人們,

會在無意識中,用連自己都感覺不到是惡意的惡意,

污穢又卑鄙地把無助的弱者逼入絕境!!!!

 

很多事情,都是一樣的,都是一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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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祿桐,俗稱稱富貴木,耐陰喜乾燥,長時間缺水亦能存活,莖幹優美,葉片翠綠帶爪如鑲金邊,生性極為強健,可忍受孤獨與怠惰的植種者,還具備風水強化、迎吉納福等高級附加價值,一直是十分受歡迎的室內觀葉盆栽。
我的桌前即有一盆,而且是葉片像綠色小錢幣垂掛的芹葉福祿桐,既福祿又富貴還掛滿錢幣,好像非常厲害的樣子,擁有這麼吉利的稱號和命理詮釋權,深受喜愛也是理所當然的,雖然我從來不覺得它葉形像錢幣,也頗討厭富貴木這名字,總覺得讓如此有靈氣的小植物負擔財神爺的工作,會把它青嫩的枝芽壓垮。

我倒以為「芹葉」像是人魚的尾鰭(眾人魚飛躍入海激盪出的波紋)或人手合併的雙掌(手心向上捧住一朵朵慧詰的微笑),在一小坏土壤上幻化成形,有可能是梨木香步小說裡不慎跌落凡間的小妖,不忍嚇人於是縮變成一株綠葉,但藏不住那銳利的爪牙,葉片邊緣不慎露出小巧稚嫩的刺牙,如同收攏不及的貓爪,善意的警戒,而不傷人。

它叫小桐。每次回家看到它依舊健壯、青翠,新的枝枒仍努力地不斷往上分岔、延伸,兢兢業業地茂盛著,果然是勤業小桐啊!! 這麼想著,便能釋去疏於照護的愧疚感而獲得寬慰,畢竟陽台那盆也有趨吉避凶作用,且號稱絕對好種的芙蓉草,搬來我家半年之後,已經從完美的球型墮落為五支往外岔開的馬桶刷,也像鬧分家的兄弟誓死不願站作夥拍大合照,為求生存只好往四方擴散各自尋求自己的陽光,大概長久以來缺乏強而有力的喝斥,最後發展成詭譎尷尬的局面。還記得買下它當天我還為它取了一個溫柔的名「小芙」,如今,已經喚不出這名字,而我依然默不作聲無所作為,任其畸形變異,只能在數天一次的澆水時間輕嘆,小芙再也回不去了,它的根部注定抓不牢驛動的精靈。

與芙蓉草相較,一直保持健美體態的小桐顯得生機勃勃,還是一隻對這世界仍充滿好奇的生靈,即便漫漫長日的悄無人聲如天長地久的寂寞,但有少許的水,它就能存活。

天行健,以自強不行。

如同我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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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May 21 Tue 2013 01:39
  • 換季

天轉熱,這兩天的太陽開始促銷防曬商品,

不過,暴雨和蚊蟲也隨著初夏一起報到。

於是必須準備不怕下雨的鞋、短袖、薄褲、防蚊液,以及乳液瓶罐上不斷增高的防曬系數。

有點麻煩,因為又到了與該不該開冷氣的慾望拔河的日子,電扇已經不知不覺打開了。

雨好大,濕濕熱熱的天氣,和台灣的新聞一樣黏膩煩人,而且無解。

 

決定敞開衣櫃、衣櫥開始移長倒短,挪冬換夏,

這,每年都是大工程,

真不知一個人要這麼多件衣服做甚麼? 而且樣式、顏色、材質還真是了無新意的雷同,

而看起來有新意且風情萬種的那些,又恰巧與這人慣常依賴的心意不搭,穿起來礙拗尷尬,

因此不管春夏秋冬誰當政,終究注定是貶謫外放的命運,年年以為有升遷的機會年年落空。

真是對不住啊! !  一時貪念選了你,卻又更多懊悔面對你,

那些洋裝、短裙、長裙、豔紅外套與過於可愛或漂浪或古典的樣式,

或許象徵某時期以為的青春、溫柔、浪漫、幻想,或者流浪的念頭,

都在一日一日的凡常忙碌間,顯得不合時宜。

換季,總是得面對自己遺失的這些,卻沒有熱情去尋回,

於是下一季一樣又裝進那些總是習慣的模式,唯一值得慶幸的是,

還穿得下十年前的牛仔褲,甚至國中時期的短褲(當然褲頭是鬆緊帶的那一種)...

 

費時兩個小時,終於完成換季工程,有幾件事值得記錄:

 

1.與失蹤至少三年以上的短褲群相遇,完全不記得它們曾被發配邊疆,

卻在衣櫥上方某堆玩偶、旅行亂買的草編包等雜物裡發現它們的蹤影。

 

2.修好五斗櫃其中一層坍塌的隔板,清空衣服才發現隔板早就凹成一個完美的弧度,

要不是下層永遠是滿的(阿嬤的裳),較薄的衣物大概可以順暢地滑溜下樓(或卡在樓梯間),然後消失。

用甚麼修理呢? 當然是封箱膠啊!!!

號稱居家搬家辦活動最佳良伴,完全發揮善於變通的台灣人急就章精神,

耶~~又可以用十年(咦),如同前些日子胡亂以透明膠帶貼補被貓抓破、表皮四方五裂的帆布衣櫥。

仔細環顧四周,這房間裡的每件大型家具都從高中陪我到現在,真辛苦它們了。

 

3.丟掉數件起毛球、縫線處裂傷的衣服。

4.衣櫃依然是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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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保固期內毀損的叫瑕疵品,過了保固期,這叫物品自然毀壞,你知道,東西總是會壞的。」

這句話出自前來探看我家消防灑水龍頭(再度)漏水情況的原營造商口中。

老實說,他能在一個陽光普照看似應該去郊遊的早晨在我面前吐露這番無常真理,
本人其實深感佩服,是以當下了悟與其承接他誠心誠意的推託卸責忍不防泉湧出的如幻似滅,不如我早早看透生死,明白一個早就明白到透光甚至可透風的道理:

合約、法律、權利以及藉口,本來就是保障有權有勢的那一方。

消防法規規定十一樓以上大樓住宅內部必須安裝消防灑水系統,但其屬機電設備,是以僅提供保固一年,一年內發生漏水狀況,營建商採行拖字訣( 有鄰居案例為證),一年之後山洪暴發之後又發現別處也出現滴水,在電話、簡訊、mail和當面拜託之下終於算是很快地有各路人馬相繼出面,但漸漸地,領悟出他們的效率其實建立在「完全免責」的前提下。

(就當我倒垃圾吧,寫出來就算忘掉一件事的話)

「既然你說管線OK,那這批灑水頭應該是有問題吧! 否則怎麼會接二連三出現狀況?」
「按常理應該是不會發生這種情況,樓上樓下也是同一批的,都沒事。」
「對,可是它發生了,這一層樓有三顆在滴水,就我們比較幸運,剛好卡到壞的?」
「也不是說比較幸運啦」
「當然,應該說是比較倒楣。」
「跟你說啦,這款是新型的灑水頭,又叫美觀型,樣子比較好看,但是也可能因為水壓的關係讓裡面鑲緊的珠子跑掉.......( XXOO 一連串解釋),不過我們也是跟下游器材進貨的,到底為什麼會滴水,我也不知道。」
「新型?你們使用多久了。」
「用了六七年有吧。」
「所以是說使用了六七年的東西,你們卻對這個物件一點都不了解。」(這句當時沒噴出來,而是務實地問,換掉一顆是小事,但如果之後接二連三其他接點又出狀況呢?)
「我也沒辦法保證,就像你買一台電視、一隻手機,壞了就需要維修,那就是你的財產。」
「所以我家的灑水頭就像3C商品一樣先進又脆弱?不是攸關消防安全的嗎?」
「合約保固期一年也是消防廠商訂的啊,如果是瑕疵品,應該早就出現問題了吧。」(據了解,鄰居還真的是在保固期內就出現漏水情形,不知當時他如何回答?)
「那現在怎麼辦?」
「我可以幫你打電話找維修的師傅,請他算你便宜一點啦。換這個應該不貴吧,一兩百塊而已。」
「兩千,我才剛換過一顆。」
「要這麼貴喔,我問問看,幫你殺價。」(一副好心人樣貌)
對話結束,送走當天早上的無常使者,想起我忘記回他

東西總是會壞的,而人總是會死的。

(營建商現在不清楚這項物件的性能與極限,未來也打算繼續用下去,且繼續不知道下去?)



然後,還有然後!!
說什麼好心幫我談價、聯繫的師傅,根本就是給一個電話,再轉一個電話,層層轉接,讓我以為正在遞送公文,最讓我想跟大黑天借用金剛杵的就是約好的那人竟然爽約。
而且還是過了約定時間,我打電話問他到哪了? 他才急忙說:「今天沒辦法過去了,我找不到一個長柄的工具。」
很好,終於不用浪費時間。
對一個不相信永恆,厭惡海枯石爛,認為一切有為法如夢幻泡影的人來說,
以無常涵括物之緣起緣滅,還真是在我惡念滋長,險險見到怒目金剛的時刻,一點可供自嘲的寬慰。
哈,人生無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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抱怨文,不喜誤入。

 

聽說這年頭要埋怨些甚麼必先發出聲明,以免不小心將垃圾倒在別人家牆角,又恰不巧被路過的人一腳踢破,半截露出的碎念惡語就這麼不小心烙著那位過路人的腳印,於是輾轉踩踏,莫名惹來殺身之禍。

 

大概我迷戀妖怪與陰陽師的故事太久,以致自己偷偷練了隱身術而渾然不覺,已經不知幾次,若是單獨一人閒晃晃入咖啡廳或茶館,而該咖啡廳或茶館正好頗受好評,號稱氣氛絕佳或有人文風範,我就會自動被店裡的服務人員視為背景的一部分,我看得到她,她看不到我,但明明我一進門就朝她微微點頭,並說「一個人」,而我也明明聽見她回答:「有位子都可以坐喔」或是「現在只剩吧檯的位置,可以嗎?」(還是我幻聽?)

 

通常我會揀一個舒適的角落坐下,掏出手機、筆記本、隨身攜帶的書與剛剛買的雜貨,慢條斯理地回幾則Line,趁機google幾件腦海浮起來的待辦事項,如維修消防灑水頭的知識和廠商電話,或是東張西望瞧瞧隔壁桌的好友同歡、天倫同樂,以及隔壁鞋包專櫃的黑亮紅粉奼紫爭妍(喔,我沒說這是在某百貨公司),於是,提大包小袋的兩位穿著U牌或Z牌的女生走過去了,抱著玩具車的男孩坐在ㄅㄨㄅㄨ裡被爸爸推過去了,抱著小狗的婦人與看似她丈夫的男人一邊談笑一邊搖晃著狗身如哄嬰兒,也晃過去了……

 

十多分鐘過去了,我在這都市內建的人間樂園中儼然是一枚幽靈,服務人員一下在我前一對夫妻倒水,一下又為我後面的一桌子新入坐的客人遞上菜單,也頻繁地在距我僅一個牆角(窗戶)之隔的地方整理桌面,可是,沒人看得到我,顯然我披著隱形斗篷,而且是哈利波特穿的那件,連佛地魔都騙得過,所以我搖頭晃腦地試圖模仿電影【X情人】中尼可拉斯凱吉的呼喚,想知道是否能與凡人對上一眼,可惜天使必須是寂寞的,【夏目友人帳】裡坐在樹梢上等待看得見她的人類抬頭對她一笑的妖也是寂寞的,但此刻我想證明我還活著,並且因為枯坐而越來越渴,於是我猜測是座位的關係,換到一個服務生更密集巡訪的位子,也就是核心區,她們就算看不到我但總也撞得到我吧!

 

三分鐘後,我領悟出三種選項:(1)我是鬼;(2)我是老闆新訂製的蠟像;(3)這是一家雇用視障者的餐廳。

 

終於忍不住,站起來朝一位店員喊話:「請問可以給我菜單嗎?」

她一愣,「小姐,請問妳要點餐嗎?」(我也是可以借菜單當凶器啦,畢竟貴茶館沒有摺凳)

 

為了一杯奶茶,我去了一趟地獄。

 

附帶一提,當我因做鬼而異常興奮振筆疾書鋪陳上述感言之時,服務生終於為我端上一杯奶茶,而我下意識地遮住筆記本,從鬼變成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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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新一檔日劇【最高的離婚】以男主角看牙開始,診療椅、探照燈、免洗漱口杯、細長的出水口以及一排晶亮亮銀晃晃的刀鑽鉗鋸,鏡頭蜿蜒於刑具之間,而他例行坐起漱口,躺下張嘴,間或連珠砲般的言說……。瑛太你唬我呀,最好是躺在那直通視網膜神經元不知為何視頻切換至【綠色奇蹟,乍見老鼠忽地溜過去的那張電椅上,還有辦法囉嗦碎念數落一長串聽過即不想記憶的老婆的惡習!?

凡人心中皆自有一項最害怕事物的排名榜單,看牙在我的筆記裡大概不是榜眼即是探花,狀元一直在變,此刻腦海中浮現的冠軍是青蛙,牙醫手中的電鑽即即即即……高速運轉的聲音就像一池塘滿溢的蛙鳴蹦過來跳過去,不時以3D特效往我頭臉摔過來,每一隻都讓我想驚聲尖叫,但整張嘴被各式器材壓制著,只能任由自己瞠目結舌,於是每每驚嚇過度到連舌頭該擺哪裡都全無意識,而那吸口水的管子兀自發出咕嚕呼拉的聲響,又讓人想起混雜血水痰涕的抽痰機,若管子不小心觸到口腔深處,令人幾欲作嘔,但滿口流動來不及吸出的唾液與血卻又瞬間漲滿喉頭,則使我以為正在溺死。

 

這只是切鋸,還沒拔。誰叫我智齒橫著長,增加拔牙的難度(若不是也不用受此一劫),是以必須先切斷浮出牙齦的部分,有點像騰出角度讓整顆牙齒倒車迴轉,加上露出的牙僅是齦山一角,醫生必須夾齒併割肉接著在我嘴裡穿針引線密密縫,「忍耐一下,現在不能起來,我怕牙齒被妳吞下去」「有黏了一點肉起來,給我刀子」「放輕鬆,放輕鬆,舌頭不要亂動」「嘴巴張大一點」,每句話都跟電鑽一起輸入腦子裡,切磨齒身激起的焦電味縈繞不散,讓我落入極度身心不協調的狀態,放鬆與緊繃,欲彈起實而只能癱躺,想忘記現在卻又一直活在當下,此時修車工具,喔,牙醫專用箝子拔拉牙齒使之碎裂斷落的音聲在嘴裡炸開,智齒說了莎唷啦哪就此訣別,好在拜麻醉之賜感受不到骨肉分離的痛楚,我只默默說聲再見,終於啊。

 

撐到最後縫合的步驟時,口水聚匯再度引發控制不了的噁心感造成的慌亂緊張,讓我猛然伸出右手一把緊緊抓握醫生的手腕,差點將針線揮離醫生的視線,這一招連自己都受到驚嚇,妳真是夠了!真是辛苦幫我拔牙的醫生護士,嘴張不開,舌頭亂擺,全身緊繃,時不時揮動雙手,加上無法克制的使力害怕一定醜到像看到鬼,僅管努力命令自己放輕鬆,但軍令堅持不到幾秒,肌肉就收到退伍令,待燈光一閃鑽子一響,瞬間又緊了,躺在診療椅上放空不了、僵硬到自己忍不住笑場,我想,要不乾脆全身麻醉再讓醫生施作吧。

 

只拔一顆智齒就讓他們忙成這樣,況且還套上張口器避免我不自覺閉上嘴巴,如果沒這玩意,依我這孱弱無力的兩頰肌肉,大概滿嘴鮮血唇破舌斷了吧!

「還好還好,就是嘴撐不開,麻藥難打一點而已。」醫生說。

様。

原來一開始就艱辛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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電影羅馬浴場裡,阿部寬被時空排水孔吸到現代日本澡堂,偉大的羅馬帝國建築師瞬間被扁臉族征服,從塑膠盆、洗髮帽、捲筒衛生紙、按壓式沐浴乳、水龍頭、置衣籃、果汁牛奶到免治馬桶.....他一樣一樣帶回古代,於是出現了奴隸演奏音樂、備好水柱stand by,共同輔佐皇帝如廁的古toto便所,笑翻好幾輪無事閑坐電影院的現代人。

馬桶這個梗,百用不膩,大抵穿梭時空五百或一千年而來的人,一定會先鬧幾個廁所的笑話,將馬桶充當臉盆或取水口,再者被發熱又有風的電器嚇得以為遇到妖怪之類的,我們經常假設古人接觸現代文明一定會瞠目結舌佩服得五體投地,現在,推薦加入[消防灑水頭]這項道具,絕對會讓遠代而來的人臣服~~焚香,青煙冉冉上升,老天立刻降下甘霖,啊,敢情是燒錯香了,演變成洪水泥流.....

我大概活錯年代了。

身為一個二十世紀中後出生的人,怎麼會想去「轉」消防灑水頭呢?

先將畫面帶到這次案件的主角上,噹噹噹噹!

還真難為它了,這麼微小的環結,得承受萬馬奔騰的壓力。

 兇手丟是伊

請師傅裝修後回復的樣子,聽說這叫美觀型消防灑水頭

我完全沒有居住在現代大樓的人類應有的概念,像是剛從古時候(明代好了,跟徐試可混得比較久)來的人,聽說那時流行理學,以心為用,於是以為萬變不離其宗,徒手之勞便可一勞永逸,遂換得了現在得晝夜不休除濕、吹風、拜太陽兼跪求牆壁別太營養的下場。(真的沒什麼好吃的,癌細胞別誤上賊船)

在工地主任的循循解說之下,才了解那個接頭若是「轉」得動,就是壞了,這東西根本是卡緊的,可能是本來瑕疵、內部日久鬆脫或曾被撞歪之類的總總假設,反正無法對証,那殘骸僅看得出一件事~~它是壞的,之前會漏水就是警訊,若不處理日後也有可能趁人不注意時爆開。雖然他表示,按常理來說,這種機率不太大啦!

但我不小心上網google了關鍵字,發現還真有人是無人在家時發生慘案,那接頭承受不住水壓,只好棄守讓水神出來開嘉年華會,而那水量與受害程度,就不是我這區區十分鐘水舞可比擬的了。

洪水和瀑布來不及入鏡,只有風平浪靜之後的照片

水神打通關的能力實在太強了,那麼短短幾分鐘就滲透每個接縫點,條條水路通家具,濕遍天下無敵手,尤其是木製品好像是枯槁太久都已經是前世了還不忘欣欣向榮,一沾上水就抱住猛吸,但吸了不會長高只會變形(或長香菇),於是,我還得想盡辦法逼它們把水吐出來,催吐期間還發現木書架好幾次偷偷把水藏在腳底,沙發則藏在膝蓋裡,腳踏車也藏了兩滴在指甲縫,至於木地板,我想大概藏了一肚子,不知道我的風扇報紙胃導管引流法能不能將水給導出來,地板啊,我想你也不想開刀是吧! 乖乖把水吐出來吧! 我....我求你了。(別逼我打洞,雖然專家小牛給了這項讓姨丈頻頻稱讚的建議)

值得慶幸的是,幸好這次水還沒敬到這一桌,插座躲過醉酒的危險。

 

遇問題長知識,家有消防灑水系統的朋友,請千萬記得這慘痛的教訓啊。

網路上有許多案例更驚心,甚至還有純裝飾用的灑水設備(省水錢?),只是架設好但是並未開水,完全沒有消防的作用,等到要消防安檢時才突然打開,於是年久失修的、本來就有問題的接頭一時承受不住水壓而爆開,諸如此類,衍生許多官司、糾紛和沒完沒了的修補問題。

日常,有太多東西從來不曾搞懂,可是卻坦然無礙地用之多年,一點問題也沒有,反正沒有人能懂所有的知識、原理、構造,只要有方法會用就好,不用知道消防設備如何在一棟大樓裡裝設運轉的機制,不用知道電梯利用什麼道理升降,不用知道手機為何可以有智慧,不用知道薄薄的方框裡為何有人在動、在對你說話,我們以為的理所當然,其實完全不知其所以然,但都一個一個活這麼大了,輕盈地踏上手扶梯電梯,輕盈地搭上捷運高鐵,完全不曾擔心受怕,就像兩歲小孩抓起iphone自然會滑出一隻隻憤怒鳥一樣,不需要知道為什麼,但是,八十歲老人上下手扶梯前會先停住兩秒,抓緊扶手(或孫女的手),左右張望,試探性地伸腳害怕踏板跑得比他的腳步還快,然後真的要跨出去時,左手會死命拉住孫女,讓她想起兒時拉住朋友闖鬼屋的經歷,這讓我經常想像「未來」恐怕會進步到自己年老時會直接放棄出門的打算,不知會是史蒂芬史匹柏的科幻電影還是史蒂芬金的恐怖小說?

人類的腳步總是太快,地球搞不好會嚇得決定自己先倒轉回去。

換現代人回到古代,回到一個沒有水龍頭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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芥末日還沒到,連日陰雨的台北也終於在晚間稍稍緩息,我卻和水搏鬥了整個晚上......

 

兩星期前就注意到,房間天花板消防灑水設備的地方有滴水現象,那位置恰巧是床的左下側,

一個不太會偏躺滾挪到的地方,所以並不清楚它實際上到底花了多長的時間模仿鐘乳石,

挺像是齋場御嶽三角岩外那個滴聖水的乳石,經常凝成一滴二滴,將床單那個角落渲成了花,

而床單本來就是花的,是以凡俗若我身,沒料到那兒累積了一整個天花板的積怨,等待某天的傾盆而下。

今日見陽台外的芙蓉草略顯頹圮,應是一種徵兆,早該查覺的,真是!

但我沒有,當那天起床順手抓起亂扔在床左下側的外套發現領口微濕時,並沒有料想到這一日的到來。

一出門,領口的水痕被風乾的瞬間,像鬼的警覺心也馬上魂飛魄散。

前幾天,終於發現擱在那兒的小毯子上滾著晶瑩的水珠....水珠!?

天花板漏水了嗎? 現代大樓最折磨死人的麻煩事難道落到我的頭上,頭上的夾層難到是一片汪洋?

抬頭才發現消防灑水閥上透著濕氣,頗冰冷,上有剛成形的水珠一顆,

hi! 它打了聲招呼,然後興高采烈地滑下,毫不在乎我的心情,簡直放肆。

以被毯濡濕的範圍,猜測大概久久來個一滴 (30分鐘或更久,是在做冰滴咖啡嗎?),

執著而重複滲成完美的圓形,這圓從那一刻起滑進我的思緒.....

我仔細觀察家中每一個消防灑水閥,大都乾爽舒適安樂好眠,就只有房間對著床的這隻彆拗又詭異,

是垂淚飲泣還是黯然神傷? 身為我家的消防灑水閥有必要這麼哀怨嗎?

但它在那空中哭,我還是很難不去管它,先是試圖將之栓緊,

移床,於木板(恰巧又是和室地板)上墊抹布以實驗是否能成功安撫,

似乎有那麼一點作用,因為一個晚上好像只有那麼一滴,全乾的抹布僅有微微濕不到潤的程度。

我這個人就有點好強孤僻不信邪不求助,以為是下雨的關係,過幾天就好了,天晴了就好了,

抹布依舊墊著,我期待隔幾日回來,問題自動解決。

 

但沒有,就在我發現它仍哭鬧不休,浸濕了半塊布時,真的覺得怒火攻心,

那小閥上一滴水珠依舊掛得那麼坦然,於是我拿起抹布想...栓得更緊?包起來?堵住?

瞬間,它鬼哭神號簡直驚天動地,如萬馬奔騰之勢啪啪啪襲得我以為遇到了船難,

沒想到第一次用萬馬奔騰這個詞是用在形容我房間的出水量,

那馬就像李安電影裡的狐蒙在五分鐘之內竄爬鋪滿我屋子的每一吋角落,

臥室、客廳、書房、地毯、床墊、書櫃、墊子、沙發.......

[這...不是真的吧?][我在作夢嗎?]

我全身濕透,看著水柱嘩啦嘩啦流洩,將天花板的燈具沖打得天旋地轉,

山崩、土石流、從天而降的大洪水、偵探小說中的慣用殺人手法~~密室灌水

那水快到我完全無法冷靜思考,首先要把水堵住,水電、水電...

第一通電話撥給熟識的水電行老闆,順道再按下對講機請大樓管理員上來幫忙,

那通電話,對方應該以為我快淹死了或督到肖仔,

(我的確是肖仔,一個靈魂緊張得四處求救,一個靈魂在旁邊看戲...

啊!原來這就是衝突啊,料想不到的場景正好測試一個人危難時懷著甚麼思緒)

 

當時,我無法清楚解釋自己是誰,無法說出這棟大樓的名稱、地址,無法組織完整的句子

只能說:[曾請你來幫忙裝過燈,消防灑水閥大爆炸,淹水了,怎麼把水關掉!?]

還好,他夠冷靜,理解狀態後要我馬上連絡管理單位,消防設備的器材這塊他處理不來,

先找到開關把水止住要緊,而我竟也恢復理智地向他道謝,[不好意思,打擾了]

 

神智恢復之後第一件事,我去搶救放在地上的三箱書

我真的沒有看到棉被、枕頭、檯燈、抱枕、床墊、電扇、冰箱和其他所有的東西

只看到裝著書的箱子碰到水了,好險,來得及,只有底部幾本弄濕了

救完書才看到電扇已經擱淺,淹大水了,真的,我可以看見波浪

這時我還在慶幸好在家徒四壁,沒電視沒音響沒任何貴重珍稀的家具,

唯一可惜的是那一床算得上是我家貴重家具的蠶絲被。

 

管理員上來了,他完全傻眼,13樓出現的海景大概一時很難與真實世界連結,

只一個女人在裡頭衝來滑去,不時做出差點仆水的姿勢,反覆地問:水要怎麼關掉?

 

 

不巧,他是代班的!!!!!

不知道怎麼關水,不知道總水閥在哪,不知道消防設施該如何停止,

大樓主委下班了,一個該知道的電話都沒有...

好吧!自己來,水電行老闆說水閥通常設在樓梯兩側。

果然有,向上一轉,滑回來見水勢趨小,趕緊找水桶接住那個水洞,

這才發現水量大得誇張,十秒之內裝滿水,媽呀! 這一晚我家到底灌進多少水?

好在對面鄰居遞上建設公司名片,接通之後不久負責消防工程的先生就來了,

他一來,馬上去地下室關閉我這樓層的灑水裝飾,大雨,總算停了。

救命恩人啊! (還好心地幫我拔掉冰箱的插頭,提著吸水掃把、借來好神拖)

 

環顧四周,我來到水鄉澤國,這是湘君亦或湘夫人大駕光臨嗎?

[夭壽唷! 高樓哪也淹大水啦! 規間都淹到喔。]

喔,另一組救星駕到,外婆、小姨和姨丈以一付擅長治水的大禹姿態闖了進來

開關先拔掉,東西先般開,能搶救的先救,找出地勢最低的地方,用畚箕接力掃水....

以外婆家十數年資歷豐富的淹水掃水經驗,他們不到一個小時就將汪洋大海變成沙灘,

再用一個小時將沙灘地回復為光潔的白磁磚地板,我看到神了。

同時還以最快速度清運了確定已經無法繼續使用的兩個床墊及相關垃圾......

阿姨還順道將三箱先前搶救下來的書拿出來放在書架上,排列整齊。

姨丈則是跑了兩趟,分別去買畚箕和報紙.......

外婆,負責說話,讓我在恍神的情緒中回到現實,

雖然我一度想把所有浸水的東西都扔掉,然後心想做大水進大財,明天應該買樂透。

 

一切稍定,才發現自己渾身濕透,滿臉泥痕 (土石流絕不是唬人的),災民樣貌。

眼前則是浩劫過後,大地一片新生。

 

再來是靜置、清洗、擦理櫥櫃隙縫、鋪報紙、開窗通風,將濕透的被單、棉被、床墊一一脫水,

靜待明日處理。

 

前一刻我在水裡,這一瞬我在桌前,

哪一個,都不像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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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  每天都在移動

不知道 我們是離逝去的人越遠  還是越近?

 

空間  從須彌山到芥子

也許從來什麼都沒有

 

思念  是透明的水

有時會忘記  喝下去的味道

 

是身如炎從渴愛生

是身如芭蕉中無有堅

愛是從火裡來的

所以燒灼之後該以淚水冷敷

魂 會不會因此被鹹澀鋪成了灰?

於是大部分老靈魂的眼睛

都望不到深處 

是怕,還是累?

 

每次輪迴都這麼燒烤呀

難怪熬得住風火雷電 如夢似幻

 

人身還像蕉葉一般軟弱

所以最後乘得住蓮花?

幻化....

到最後還想來一場蛻變

 

佛說法的時候  世界是什麼樣子

日劇裡的醫生正在穿越時空

如果可以  如果可以

在累劫中自由來去的某一世

看見每一瞬經過

那麼 也許不急著去悟出什麼

既然世界本然如此來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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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開電腦,遲遲不能下筆,空望著螢幕,萬千思緒飛舞,捉摸不到真正的心思,每個回憶都牽動淚腺,我連思念兩個字都說不出口,因為至今仍以為他理所當然地待在身邊,在這間屋子,在床上睡覺,在陽台做運動,在客廳老位子上坐著等開飯……

 

爺爺,我是真的很想你。

 

我的第一個玩具是你撿回來送我的

 

口糧餅乾附贈的巧克力粉,你總是藏起來偷偷給我

 

你愛看報紙,總是等我回家問我某個字怎麼念

 

你愛剪報,也很愛與我分享新聞刊登的新鮮資訊

 

你很喜歡要我幫你查字典,然後很驚訝我竟然那麼快就查到字的念法

 

你會在樓下等我回家,我晚歸的時候跳下公車,就會看到你和阿嬤站在村子口那盼等我的身影

 

你總是守護著我,為我說話

 

小時候你老愛買一堆果凍、布丁、養樂多和洋芋片回家屯積

因為你知道這群孫子們就是喜歡這些東西

 

 

我沒有辦法停止想你,因為你一直都在我身旁

 

我聽得懂你說話的,瞭解你的故事,可以解讀你的心情

 

 

從我高中開始每隔一段時間,我就會夢到你離開,在夢裡,我總是不顧一切地奔去將你攔回來,每次驚醒,枕頭一定溼透,我的心也會痛到幾乎窒息

隨後舒一口氣安慰自己,幸好不是真的....

 

從小和老人家一起生活,我想這是潛意識裡最深沉的恐懼

當最深的恐懼成真時,其實我的心知道,就是這樣了

 

很痛,卻絕對承受得住,因為人一出生就必得面對死亡

那是不容得人恐懼逃避的課題,也是現在活著的證明

因為意識到終有一天將會分開,更珍惜每個能夠相處的時刻

但就算時時刻刻珍惜了,情感的牽絆餵養依舊不可能有滿足的一天

我永遠希望我愛的人安好,再多一天、一小時、一分鐘都好

這個時間停止了

沒有噹一聲巨大的聲響,沒有驚天動地的嘶吼

甚至,沒有一點兒時間停止的跡象

 

他只是自己離去,我們甚至無法告別

 

人生無常,人間的有情卻迫使眷戀無法止息

 

這次我攔不住你了,也好,因為菩薩要來接你,該是殊勝而難得的

 

我只能感謝你曾經賜與我的美好,你那堅毅不輕易妥協的性格

 

我希望有一天我離開,也能像你一樣無悔

 

所以我必須更加堅強    活著   不愧對此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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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國九十九年十二月三十日子時(12/29 11:00 PM),我們身穿黑色孝服,集體跪在老家前的馬路邊,迎接欲短暫引度您身軀的棺木。

 

 

那一夜,很冷。叫人凍僵的風颯颯急吹,整條街黯淡無光,漆黑深邃的夜空連顆星子都沒有,而我們忙著搓揉手心,無語,只能依著葬儀社的指示前行,而孝服底下一層層厚重的大衣與棉衫卻讓每個人的身型顯得滑稽,相互穿戴順便自嘲幾句,就被推擠著踏向儀式遂行的軌道,每個人的身分上加了一個「孝」字,就將離別的情緒包裹在臃腫底下,像是硬撐出來的悲傷,於是我們等待,一聲令下。

 

 

跪落。

 

這樣的場面該是體面或是寂寥?還是一種寂寥的體面?六十名子孫同聲跪下,連衣褲磨擦的窸窣聲都顯得肅穆,幾乎來不及反應,古老的儀禮便直接殺進來,將內心忍住的脆弱戳破,當我的雙手碰觸冰冷的水泥地,全身湧上一陣酸緊,眼淚悄悄滑下。

 

直到那一刻我才意識到死亡的溫度並非極度的冰寒或沸滾的燙熱——地獄所描述的情境,而是沒有溫度,一切虛空。

 

同時,生命也沒有因此而停止,將以另一種無聲無息的方式,繼續活在子孫心中,直到有一天,記憶被遺忘帶走。

 

 

民國十三年,新一輪的甲子起始,您誕生於竹南南庄郡員林村的張家伙房裡,雖不是名門望族,但也是個坐擁山林田地的富有農家,按現今的標準來看應是一位千金小姐,至少在兒時是不挨餓的。

 

然而,二十歲婚嫁之後,沒過幾年發達日子,就因時代的劇變與阿公生意失敗後的困苦,變身為一位扛著千斤重擔的母親,像那個時代大部分的客家女人一樣,註定一生勞苦,貫徹四頭四尾的無奈婦德。

 

更何況,您一連生了十二個子女,每張嗷嗷待哺的口,都是一個永遠無法填補的洞,大大超出了妳所能養育生命的負荷,即使您踏奔山林挖筍、採柿、剪果,又趕赴市集批菜叫賣,從早到晚工作不休,甚至生兒三日即出門擔菜謀生,仍然不夠,永遠不夠,乃至於您根本無暇顧及兒女們脆弱敏感的心靈,只好放任他們在險巇中闖蕩,因此個個回憶起來,總是愁苦。

 

「小時候阿嬤背著我去採柿子,怕我亂跑,就把我綁在柿子樹下,然後她俐落地爬到樹上去摘果,要知道,那樹枝很脆弱,一不小心摔下來可不得了。」

 

「我十四歲就開始去市場賣菜!」

 

「阿嬤一肩擔菜,一肩擔著你叔叔……」

 

「挺著七個月身孕,還帶著我走山路,那天下著雨,她不慎滑倒,跌坐水灘裡……」

 

「以前家裡是土角厝,颱風一來就把屋瓦吹翻,我把臉盆墊在棉被上,叮叮咚咚,就這樣一邊接雨一邊睡覺。」

 

「涉水採收筊白筍,水很深,腳步得站穩,還要提防水蛇。」

 

不說還好,一談起,全是您在勞動的身影,兩腳踏了周邊的山頭,雙手永遠有忙不完的事頭,每次聽聞總覺得那是不可思議的傳奇,而這樣的苦,卻是您掙脫不去的紮紮實實的命運,生存壓力無止盡地拖磨著,久了,該屬女人的溫柔與慈愛也被一捆一捆厚重的孤寂纏繞,導致我總不忍卒睹環繞在您身旁的光影,該是一聲何其沉重的嘆息。

 

 

飢餓與貧困是您一生的夢靨,迫使您面臨骨肉分離的痛徹心扉,訃聞上的出嗣男一詞,恐是您無法言說出口的悲傷,小叔說,七叔叔送人後的那一夜,妳偷偷躲在棉被裡哭了好久。面對接二連三,親生兒女必須出養他人的事實,您除了偽裝堅強,又還能做些什麼以抵抗生命中種種的莫可奈何?

 

有關於您的辛苦,不用多言,已經深刻入骨。

 

我更想告訴您的,是我記憶中的您的身影。老家,您房間的氣味隨著多年的閒置已經消散逸失,我再也尋不著那混著髮油與花露水的樸舊氛圍。

 

在那個房間裡,每當你按下電視開關,歌仔戲的旋律一響起,我總會溜進去,陪你一起看楊麗花,一開始妳不知該如何跟我說話,而我也不懂該如何與妳聊天,於是,我們只好直盯著螢幕,不動如山;後來,妳偶爾會介紹熟識的劇情,誰是好人,誰是壞人,那壞人是如何如何的壞,做人千萬不可以那樣。我說,我台北的外公比較喜歡看葉青呢!

 

妳驚訝:敢聽有?於是妳知道,原來外省人也愛看歌仔戲。

 

其實,妳愛看的不只楊麗花,還有黃香蓮、葉青、許秀年……,戲裡唱的是澎湃的情感與長哼短吟的生生死死,而一向不擅言說的您,又守著什麼樣的曲調?

 

而今,民國一百年了,您沒來得及跨過的新年,慚愧的是我們,直到您不在了,才終於與您一同倒數,才會想起該點柱清香,向您說聲「新年快樂」,不知道這是否是您這些年來最大的心願?

 

與您同住時,發現您特別期待年節,農曆新年、元宵、清明、端午、中元節、冬至……,您用糯粿糕粽的鹹甜滋味,默默數著節氣的遞嬗,約莫這個時刻,您總在老家的狹小後院架起長板凳,開始壓年糕,我很好奇,跟前跟後,妳說年到了,要做年糕、蘿蔔糕。我們幫忙都談不上,只能看著妳挪著、搓著、拌著、蒸著,成日在廚房穿梭。

 

那段時間整間屋子瀰漫著蒸蘿蔔的香氣,而那綿密多絲的口感,無論蒸煎湯煮都令人懷念,是您讓節氣有了味道。

 

傳統社會的農時餘香四季轉換,讓都會區的年節特賣會及百貨周念慶顯得膚淺,過年的年糕、拜天公的九碗甜品、清明節的草仔粿、端午節的肉粽和鹼粽、中元節滿桌祭品、家門路旁插滿的香。

 

我靜靜看著,知道每種儀式都有意義,那是您以為的和天地鬼神溝通的方式,我一直沉醉於如斯恭敬多禮的氣氛。我想象其中的鬧熱與殊勝,菩薩、天公、祖先、地基主,甚至流浪的魂魄在某一天的某一時,享用著人間盛載的點滴情意,神佛與人一同歡笑,即使僅有那麼一瞬間的喜樂,也已足夠。

 

您的仔細張羅又何嘗不是一種浪漫,宛如楚辭裡湘水邊的歌舞酬戲,以馨蘭之芳答謝有靈萬物。雖然多數糕點是要拿去市場販售的,那是妳的習慣和依戀,妳所能展現存在價值的一條路線,我和弟弟隨妳去土地公廟拜拜,陪妳去市場幫三姑賣菜,但其實我們知道,您的忙碌是為了兒女子孫大團圓的豐盛,您念著、等著、算著,大伯何時回來?小姑何時回來?有誰要回來一起過年?您的思念無從抒解,僅以餵食取代,那是妳此生所最能理解的照顧方式。

 

晚年您居於護理之家,有回我去看妳,握著妳的手,妳的眼眶泛淚神情激動,卻不知如何訴說想念,於是妳說:「要吃豆奶嗎?」妳不知道的是,那一刻我必須使出多大力氣忍住不落淚,即使只有一瓶安養院分發的蜜豆奶,您也執意給予,而我們卻未曾傾聽您的故事,除了勞動之外,藏於您內心深處的怯弱與不安……。

 

對不起,兼以深深的感謝。

 

在將來更多未完的故事裡,我們願將家族的虯結紛擾轉化為感念,願您乘著紅蓮翩然而去,每一朵蓮,都是眷戀的昇華,那是我們所能為您做的最後一件事,埋頭摺紙,將紙片化作蓮瓣,當火焰燃起,就成為接引的渡橋,成為一抹光明,而您終於放下肩頭的千斤萬擔,歸彼國土。

 

                                                                                                                         2011.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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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到一個月前,奶奶突然因為肺炎併發多重器官衰竭,被進加護病房。

我請假趕回頭份,看到的是躺在病床上嘴裡和身體插滿管子的她,

那時她意識清醒但雙手被綑綁住,無法動彈,

因為插管的關係,無法再開口說話、無法再吃進食物,

能宣洩的,僅有那一雙其實已經無法視物的雙眼所流出的淚水。

 

「阿嬤,我來啊。

「阿嬤,你很痛苦我知道,如果妳會害怕,要記得念觀音的名字。」

「妳一生的辛苦我們都知道,我們都在外面,探望的時間一到,就會馬上進來陪妳。」

 

消毒藥水與酒精的味道與醫護人員已然習慣的緊繃相互交雜,再加上抗生素與鎮定劑的搪塞,一室的哀傷苦痛彷彿都被凍結成霜,穿在身上的隔離衣沾滿膽怯,連氧氣罩的幫浦聽起來都像是死神的召喚,冷冷的一切,連隔壁床、對面床病人偶一張望的投射,都像是他忽然看到了什麼,那裡,似乎真的有某種叫人無法言說的絕望,甚至,讓人連活著都害怕的絕望。

 

奶奶張口欲食,卻不可得的畫面,我無法忘記。

 

那是我小時候在尖山老家神桌旁一部佛經書裡的記載的情貌,而那也是奶奶帶回來的漫畫版的十八層地獄遊記——每一層煉獄都有不同的酷刑,其中在餓鬼道,終日不得一食,飲食到口,即化火炭。

 

這同時也是《佛說盂蘭盆經》裡目蓮救母的片段:

一時佛在舍衛國祇樹給孤獨園。大目犍連始得六通,欲度父母,報乳哺之恩。即以道眼觀視世間,見其亡母生餓鬼中,不見飲食,皮骨連立。目連悲哀,即以缽盛飯,往餉其母,母得缽飯,即以左手障缽,右手搏食,食未入口,化成火炭,遂不得食。目連大叫,悲號涕泣,馳還白佛,具陳如此。

 

震驚倏地穿越時空,將我帶回那間曾經住了九年的老家,那個我曾想盡辦法逃離的巨大荒涼,鋪天蓋地襲來,於是我決定面對這種刻在記憶中、所謂的無能為力。

而可笑的是,我能做的也只有每個星期回去探望倒在病床上已經陷入昏迷的她,過去這些年,我從未那麼密集地探望她,一方面是逃避,但更多的是遺忘,我不知道見了她之後,可以跟她說什麼。

 

保重?

身體還好嗎?

 

然後呢?聊小時候的事,或是聊現在她的子孫們的事?

過去的事無法改變,未來的事她無法參與。

一個老人,以及更多和她同住的老人們,還會覺得他的子孫發達重要嗎?

我常在想,一個人生命到了最後,特別是被衰老逼到最後的人,到底懷著什麼樣的心境,可我現在想不透,就算每天與我家李二爺(外公)相處遊戲,我還是猜不準,也許他們沒那麼多時間感到寂寞,因為沒有時間了。

 

好好活著,即是一種價值,怕的是,連活著都是折磨。

 

三個星期的煉獄歷險之後, 十二月二十九日 凌晨,奶奶與世長辭。

 

一月九日 ,出殯。

從沒想過我竟能寫她,而我寫了,還在喪禮上代表孫輩讀了出來。

 

在國樂伴奏的渲染併著隆重的跪拜禮引領下,悲傷是容易的,眼淚也是。

 

但我想最深的是遺憾,如果她和她的子孫們能有機會好好互訴思念的話。

可惜,這不是一個善於說愛的家族。

 

ps.好在其實也沒真正的恨,說到底,都是得同穿孝服跪拜祖先的一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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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複雜的原因,前陣子去補習班修了化學課。

 

距離我上次遇見它,已經相隔十五年。十五年前,它曾經讓我痛不欲生,沒想到十五年後,它還是讓我靠么到無以復加。高一時,每到化學課我就變成一隻鴨子,沒想到這麼多年過去了,儘管科普的書籍讀了再多,但只要一牽涉到計算、換算,我還是一隻鴨子,而且還蹲在雷下。

 

 

上課的時候,我一直想起大學搞社團時,被同學笑冷的一句話。

 

我的眼裡有燧人氏。(ㄟ 這明明是余光中的詩)

 

從翻開普通化學課本的第一秒中開始,我就覺得我的書裡住著蚩尤。

 

聽說住在南方的蚩尤,很擅長施放迷霧,搞得敵人不知身處何處,然後再暗中突襲,殺你個措手不及。

 

天知道,當我翻開書看到蚩尤的邪笑時,心底有多麼震驚!

 

頓時超級想念黃帝的指南車,喔! 盤層複雜的羅盤原來如此可親。

 

但最可怕的還在後頭,一打開有機化學課本,這就慘了!

 

髒話都來不及飆出口,冷不防就被鳩據在書裡的鎮暴部隊給擲中....

 

媽呀!!!  是催淚瓦斯。

 

 

大犯規。

 

 

說好不打臉的啊!!

 

 

 

於是,我嚇到趕緊把書闔上,老天,這裡頭住的是什麼東東。

 

 

 

折騰了兩周。

 

每次上課,都看到洛克和催魔狂站在角落偷窺,直叫人頭皮發麻。

 

 

終於在今天去補習班辦理退費,告別了短暫而詭異的化學旅行。

 

 

謹以此文,紀念這十幾天的荒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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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為自己買了幾本科普書,就可以大膽闖入奇怪的有機無機結構世界的我,實在天真得可以,並非低估了理工的難度,而是沒想到自己抗拒的手段如此激烈,每堂課都不想去,先是拖到鐵定遲到的時間才出門,步下公車還會去買杯熱咖啡,再拖著極不甘願的步伐走進教室。

 

 

「啊,又墮入了地獄。」

 

蜷曲著左右手的坐姿,小心翼翼地抽出筆、筆記本和杯水,然後使喚自己動筆抄寫猶如天書般的化學反應方程式,可是很奇怪,我的雙眼總是看不太清楚老師的字跡,手錶上的指針導是清清楚楚地映入眼簾,就像揮不去的鬼魅,纏著我的頸與背,不耐煩地問:「要多久、要多久,到底要多久……

 

時間走得極慢,而手臂極痠,我的腦袋還沒搞清楚黑板上寫的每一串字,我的海馬迴就想起了逃學威龍。好想好想好想離開,每當我強迫自己去做不喜歡的事,就會湧現呼吸困難的窒礙感。

 

天要塌了,地要裂了,我的想像因情緒的強烈波動而無止境蔓延。「是我太好命了嗎?是我太任性了嗎?我應該承受下去,人生本來就是需要磨練?」一遍又一遍,我詰問自己。如果這是所謂的修行,不是應該咬牙苦撐?怎麼能遇到挫折就放棄?更何況,我不能面對的不是這門知識,而是自己的心,以及這樣的學習方法。

 

但是,我還是說服不了自己,坐在那樣的教室裡。

 

剛開始,興致勃勃地買了一堆天下文化出版的觀念化學、蘇老師系列科普讀物,還看得有點滋味。可是,當化學式、演算題、單位換算、元素周期表,以及一堆我根本記不起來的名詞如颱風天的瘋狗浪捲來,我瞬間跌落,溺水了,呼喊也抓不到浮木的恐懼,讓我徹底地變成一個麻瓜,此時我就懂了,我不是這個世界的人。

 

回家,連翻筆記的欲念都沒有,如果勉強自己聽課還會產生乾嘔、心悸的不良生理反應;最後就是發呆,索性連手都動不了,完全在課堂上放空。幾乎是身心一起發出崩潰邊緣的低鳴,情緒的警報器嗚嗚地嘶吼,響得我無法不去面對。

 

是任性也好,是逃避也罷,總之就是完全沒辦法接受這樣的上課環境,每個人都均勻分布在狹隘的小格子中,啃食到手的習題。像是實驗室裡的小動物,頭頂接著一根管子,任憑操控者輸入不等比例的試劑,步驟一、步驟二、步驟三……,每一步都是那麼穩健熟練,連幽默都充滿了AI人工智慧。

 

每天如此這般植入,接著觀察哪一種腦子最為優秀,能夠像廣告明星的美肌一般,晶瑩剔透、柔亮淨白,不費吹灰之力就把貴鬆鬆的美容精華液完全吸收。我得承認,身為凡夫俗子,還是用開架式的保養品較為自在,猛然拉升保養層級,搞不好還會適應不良,造成肌膚不正常出油或是發炎過敏的反效果。這種保養常識,只要去屈臣氏或康是美逛逛,就能聽到店員解說,而我竟然要花費鉅資才體會,可見我完全屬於不聰明的後知後覺族群。

 

於是,我拔掉詭譎突兀的化學點滴,回到我能夠飛翔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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捷運台北車站的月台,一如往常,旅人們滿臉倦容排著隊,盤算著列車進站、車門打開當刻,該以什麼樣的姿勢擠進爆滿的車廂。

 

週五的夜晚,累透了、談倦了、玩透了的人們,歪斜著身軀,試圖以左右搖晃的方法驅趕雙腳的痠軟,偶爾被頭上方的螢幕電影預告吸引,人的表情便在專注與恍神間轉換,來來回回,分分秒秒……。等車的時候,我們都理所當然地認為,下一班車進站的時候,我們一定擠得上,只要不是糊塗看錯顏色,例如要回中和,卻搭上往新店方向的車子,絕對可以在十幾分鐘之後回到家。

 

「你走開,我不要看到你。」隊伍中一對母子起了爭吵,年輕媽媽突然以嚴厲的語氣斥責約莫國小四年級的女兒,大意是「我為你做了那麼多,你為什麼還要跟我計較一些有的沒的……」

 

當所有人都在放空,而空氣中的某一方突然迸出一個爆點,那麼人的好奇心就會行注目禮。於是,我也抬頭,看見小女孩低下頭,倔強得不說半句話。

 

此時,這位媽媽做了一個讓人錯愕的舉動,她輕推了女兒一下,然後,轉身就走。離開的時候帶著怒氣,所以步伐很快,不到幾秒鐘就消失在人群當中,而這個小女生從頭到尾都沒有抬頭,佇在原地不動。

 

這時車來了,排隊的人們拔除短暫的分心,紛紛湧向車門,「答答答…答答答…」警示鈴催促人快步前行,小女孩這時才開始慌,不知所措,沒想到媽媽並沒有在一旁看著她,而是真的離開。她四處張望,我也往她的視線望去,始終不見剛剛那位生氣的女士。

 

從車門開起到關閉,總是一陣混亂的吞吐,我們都被推進車廂,自行搜尋立足之地,而個頭嬌小的她,馬上被淹沒在人潮中。

 

捷運行駛了兩站之後,無預警地急煞停止。車長廣播:偵測到閘門異常開啟,如有旅客見到車門未關閉,請用緊急對講機跟司機員連絡。車子才剛停,就有人抱怨,「搞什麼,我明天還要上班。」嘖….每個聲音都叼起更多的不耐煩,這是第一次臨停時,人的普遍反應。大約過了一分鐘,車體緩緩啟動,走了不到幾秒鐘,又停下來,同樣的廣播又放送了一遍。

 

「好可怕喔。」「我從沒遇過這種事。」「有什麼事情嗎?」焦慮與擔心因意識到事情尚未解決而浮上檯面,可以感覺到各種奇怪的想像在空中交會:奇幻小說的情節、恐怖電影的畫面,還有新聞時事的連結等,都在擁擠的耳語中堆疊,短暫跳tone,有太多可以填空的可能。一兩分鐘的捷運暫停,也許就是構思絕命終結站的源頭。

 

我想到那個跟媽媽吵架的小女孩,本應是一個平凡無事的週末夜晚,卻得強迫自己面對兩個她無法理解的狀況,如果那位媽媽此時也再這一列捷運上,是否會開始氣惱前一刻自己的放手?如果小女孩認定自己被遺棄了,那之後要花多長的時間消彌這種恐懼?如果真的有事情發生,難道又是一個用遺憾書寫悔恨的故事?而如果那位媽媽不在車上,此時又在哪裡?想著想著,司機決定在最近的一站將旅客全部清空,等待下一班「正常」的列車。

 

全車的人被推了出來,又在下一班列車停妥之後,再度被擠了進去。小女孩也在人潮之中,因為前列列車故障,所以每節車廂都得塞進兩倍乘客。擁擠、煩躁,每個人都以極端不協調的姿態抓握著各種可能抓握的物體,如欄杆、拉環,以及友人的包包與手臂,我的心卻抓握莫名的擔心。

 

直至我下車,她仍然一個人繼續搭向下一站。

 

人,面對自己的摯愛,怎麼老以狠心的態勢去證明自己的在乎與價值呢?

 

如果你對另一個人說出了我不需要你的話,怎麼能寄望一個擁抱或一聲道歉,就撫平碎裂的心傷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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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龍袍

 

最近氣溫像火在燒,外公卻想穿火龍袍。

 

前天正午時分,外婆、阿姨滿身大汗,剛張羅好午餐,我則剛剛起床,只見客廳冷氣未開,而外公披了一身的棉被與外套,直喊:誰拿衣服給我穿唷!

 

婆:起肖,洛天啷在穿棉襖,外靠洛嘎麥死,肖加有春!

外公:把我的火龍袍拿來。

阿姨從房間抱了另一件涼被出來。

阿姨:火龍袍來了,爹,這件是不是?

 

外公點頭,於是披在身上的從粉紅色的涼被,換成綠色格子狀的涼被。

過了五分鐘。

 

外公:我的火龍袍呢?

外婆:你身上那個就是ㄚ。

 

阿姨和我面面相覷,火龍袍到底是什麼東東,這下去哪生?外婆想起來他可能要冬天穿的藍色大棉襖,只好從衣櫃中翻出來,給家裡的皇帝老爺換上。外公一面搖晃身體一面指揮調度,要求其他衣服棉被都不要蓋,只要火龍袍就好。

 

其實外公已經滿頭大汗,我們一度害怕他中暑或以為他發燒畏寒,幸好體溫維持在36.3度。原來只是他的光陰暫時旅行到冬天去,即使帶他到陽台去感受熾熱的光線,他依然想穿上他想穿的。

 

不過,火龍袍到底怎麼冒出來的,我們仍然百思不解。

 

 

 

 

今天認識了一個同鄉

 

就在穿上火龍袍不久,外公終於感覺熱了,我們連忙打開冷氣,並幫他脫掉不必要的衣裳。這時,他仍未從遙遠的時光甦醒,看著一旁努力跟他聊天的阿姨,開口就問:你哪裡人啊!

阿姨:我貴州人啊。

咦,外公眼睛一亮,阿姨接著說出外公家鄉更細節的名字與故事,包括水溝寨、癩殼山、南門中學、太公是進士,家裡還有進士牌匾,以及外公兄弟姊妹的名字……。

南門中學有個老師你記得吧!有一次你們捉弄他,在茅房的腳踏磚上抹油,讓他ㄧ把摔進糞坑裡,是不是你,你有沒有參與?

 

我沒整,我躲在家裡,是同學搞的。

 

你沒有整喔,你不是有聽到聲音,同學都笑得半死。

 

誰叫他壞呢!(這時,外公的臉無比淘氣,就像是做壞事被發現的小孩,笑得眼睛都發亮。)

 

一串又一串的故事從阿姨這個說書人的嘴裡迸出,東抓一抹癩殼山的蘭花香,西抓一個甕安縣某個外公曾經佇足的舊地名,他曾經運送鴉片的路線,曾種過白木耳的地方,曾打鬧嬉戲的各種童年回憶。

 

外公聽得入神:唉呀,你跟我同路!你多大歲數呀?

阿姨:我52歲。

外公:那我比你大得多,我是大哥。

阿姨:好啊,既然要兄弟相稱,那你是大哥,我當小弟囉!

 

蠶吃桑葉,是為了吐絲結繭,為下一段生命歷程的蛻變做準備。阿姨說,原來之前賣力的蒐集故事,是為了在這種時候吐出記憶之繭,暖暖地將外公包圍。

 

故事一點一滴,猶如歲月抖下的麵包屑,一路撿拾,終能幫助身陷迷離古堡的長者,暫時脫離寂寞與無助織成的恐懼大網。

 

那一刻,他覺得遇到知音,他覺得有人懂他。

 

有時候,外公會想家,想他在大陸的家,曾經的承諾沒有做到,大概是他最深的遺憾。

既然,此刻他咬住阿姨垂下的餌,上鉤了,阿姨也就將計就計,告訴他:

 

公和爸爸很高興,叫你不用擔心,你回去幫他們修墳,他們都知道。他們要你好好在台灣待著,你也在這裡開枝散葉了,代表李家在台灣第一代,你有個女兒,會幫你傳下去。而且,共產黨來了,把家裡的田、房子都沒收了,回去也沒地方住,台灣有人照顧你,你有老婆、女兒,爸爸要你好好住台灣就好。

 

外公邊聽邊點頭,假傳聖旨果然有用,這番話語起了寬慰的作用。

 

吃晚餐時候,外公對外婆說:今天認識了一個同鄉。

外婆:喔,有同鄉很好呢!這樣有沒有很高興?

外公點頭。

 

隔天,忘記曾是同鄉,乾脆直接說:我兒子回來了。

 

於是,阿姨既是女兒,也是同鄉,又變成兒子。

 

當阿姨講到外公小時的綽號「黑二」時,外公的眼眶微濕,好久沒人這麼叫他了。

也許就是那瞬間,讓他覺得眼前這位滔滔不絕的同鄉,真的是他兒子。

 

雖然,他也還記得有的女兒,有時叫李麗琴,有時稱她白嘉俐……至於,為什麼阿姨的名字變成白嘉俐,我個人推測可能是她是外公年輕時的偶像,又或者外婆曾經很喜歡這位歌星,然而,或許也只是好叫順口罷了。

 

這一連串戲碼演下來的後遺症就是,阿姨喉嚨痛、舌頭好像被燙傷一樣,暫時不能說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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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於到了看日劇的時候。

 

 

人就是一邊困惑,一邊活著的。

 

雨宮瑩說,邁力工作結束之後喝的啤酒最美味。

我則認為,論文上傳之後看的日劇最精彩。

 

~剛剛一次看了七集帥氣的部長,心情真是愉悅。

好久好久以前就想看螢之光II了,可惜正好要準備論文口試,

接著又有一堆東西得修改,只好萬般努力自慢到今天,

真是過癮呢!! 藤木直人又帥又可愛,果然是賞心悅目的一張臉。

 

雨宮瑩的心境我也完全能體會,雖然沒有那麼傻,

好像也沒有那麼善良到可以忍受自己愛的人去照顧別的女人。

但畢竟本身也是魚干女2010等級的,的確對於很多麻煩的事不感興趣。

喜歡待在家,喜歡沉浸在日劇和棒球的世界,喜歡做白日夢,

不喜歡猜測別人在想什麼,無法忍受被拘束,實際上也沒有什麼野心或報負。

只想做自己想做的事,過自己想過的生活。

 

沒有一定要做什麼事,但如果做了,就不顧一切。

讀書、工作、娛樂、戀愛、玩社團、採訪、寫稿、看棒球、看電影日劇……

該怎麼說呢?很多人認為應該要分輕重緩急的事,對我來說沒什麼不同,

每件事都是當下而已,每個當下都得要真誠面對,不是嗎?

我應該不算認真,只是無法不專心,我的腦袋大概也是一次只能面對一件事吧!

 

如果日子只有日劇和棒球這麼簡單,也許能輕易地感到快樂與自足,

人生的煩惱也會被削減一半。

 

但日子一定不能只有日劇或棒球,否則娛樂的效果將會被大打折扣。

 

總是要有困惑、挫折、挑戰、磨練,和看似無盡頭的苦,享樂才顯得有意義。

雖然,世間一切的相都是虛幻的。

雖然,就算兄弟十連勝、總冠軍或三連霸,我還是會永遠不會滿足。

但人生就處於一面失望、一面期望之中,邊嘆息邊歡呼而走過來的吧!

 

說實在話,寫論文的過程也是如此,完全體現了我與欲望博鬥的歷程。

為了激勵自己趕快修完論文,延遲了螢之光的觀賞;

為了去高雄聚會,必須在28日前印好論文;

為了看尼爾蓋曼的無有鄉,很快地完成錯字勘誤…..

 

之前在文獻整理階段時,白天必須把自己囚禁在圖書館,

如果我要在六點半之前回家看球賽,那就得完成今日的進度,

如果不巧是趕稿期,很抱歉,我只好待到8:50晚安曲響起,

否則回到家一定難敵誘惑,打開電視或網路就沒完沒了。

不過,好在兄弟一向是九點才開始打卡,

當時真的覺得配合得剛剛好(O誤差呀) P

 

但如果一直去打壓它,這些念頭並不會消失,而是被餵養得更強韌。

而且人的執著是很可怖的,有些欲念真的不能隨便啟動,

因為一旦開始就得玩到遊戲終止,我無法忍受只玩到一半。

 

例如:

不能隨便翻開小說的第一頁,如果這本小說剛好對味,

我通常會在賞味期限內看完,最長不會超過兩天。

 

不能隨便讓遙控器莫名其妙跳到電影台、緯來體育台(育樂台)或日本台,

哪怕是看了N百次的電影、日劇,或者輸得很難看的球賽,

如果沒有看到結局,就覺得被什麼東西給梗到,不舒服!

實在非常符合國歌的精神,經常一心一得,貫徹始終。

 

不能隨便喜歡一個人、一個球隊或者一個偶像,否則下場就是不離不棄.....

 

 

也許這是這種無法忍受不完成的個性,讓我看似要放棄了,

最後卻是決定放棄原有的生活,回頭完成我該完成的。

 

 

現在才覺得這是一個很大的變化,但做決定的當刻並沒有察覺,

就像當時為了爭一口氣去念研究所一樣,

我現在才知道交出那張甄試報名表,對我人生的影響有多大!

 

論文不能隨便開始寫,

不跑田野,倒是掉進羅盤的時光機中,差點回不到現代,

期間應該也算是歷經滄桑,一度覺得自己再也不可能面對了,

而這個曾經視為地獄般痛苦的噩夢,寫到謝誌時竟然有些不捨的感傷,

會不會我真的還滿享受此般痛苦的拖磨呢?

 

拖到最後關頭才交稿,是不是也有一點不想面對結束的心情?

因為結束,象徵另一個開始,

而剛開始見到的景象,總是無止盡的漫漫長夜。

路,不知通往何方?

 

於是,興趣不能隨便培養,一旦養成,就是不治之症。

人,也不能隨便愛上,一但愛上,就會連自己都遺忘。

 

人的心念,有時執著得厲害,

如同海嘯,瞬間捲起一層樓,又吞噬一層樓。

 

幻起幻滅,然而每天都有新的樓要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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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屆96的外公,患有輕微的路易體失智症,

每天都會想出新的遊戲和齣頭,力邀家人一同走進他的迷走星球。

之前比較瘋狂的包括妖精現身、棒打幻形怪、開戰了...那兒都不准去、

我要回家(他正坐在客廳椅子上)、喝了思科結(據說是一種毒藥)、關公或瑤池金母來找他....

 

最近,他覺得自己很忙,每天坐在客廳身體總止不住地搖晃,其實還滿累的。

他早上說,搖不動啦!

拜託阿姨去跟主任說一聲,看可不可以不搖....原來這是工作的一部份,

難怪他常說事情做不完,早早就起床,坐在客廳打瞌睡,殊不知他正在上班;

近來又不知哪兒的主委指派他新任務,每天早上要簽到。

於是,阿姨特地去買了藍色小本子,放在鐵箱裡,當成外公的工作記事。

 

外公退休前是醫官,雖然從軍,但這輩子沒殺過人,倒是都在救人。

我想老天爺讓他前半生歷經千般苦難,

後半生注定要將一輩子的精采化成片段故事,說與旁人玩味。

阿姨說,這是拼貼的工作。

最近他常說一些[交代]或是預演離別的字句,傷感是必然的,而且深刻。

光是想就可以把我和外婆的眼眶染成紅色,透明的液體莫名奇妙地滑下,

儘管我們並不知道他當下活在哪個時空。

 

他說此生無遺憾,也不後悔遠離家鄉。

如果他當時不跟著軍隊走,就看不了這麼遼闊的世界,也到不了台灣,遇不到外婆,

我也就不會知道在貴州甕安縣一位進士望族家裡長大的二少爺,到底怎麼走到今天。

 

今天,他說有飛機來接他,被上級指派任務,要回家鄉去辦學校,

而這次任務繁重,不知要多久才能回來,也許就回不來了。

所以他一早就坐在客廳等,等專機來接他。

 

外婆按照慣例,聽到這種劇情都很入戲,毫不做作地跟著演起來:

你不要去啦! 

你要自己去喔? 那我呢?

外公說,要回家得先寫信去申請,他做不了主。

 

我們其實都在猜,他說的家,是大陸那ㄧ個,還是天堂?

 

仔細聽下來,應該是他有任務要出,於是阿姨就假裝去樓上看飛機來了沒?

外婆真的躲到房間去哭,而我正準備要出門,毛毛一樣在房間躺得很舒適。

 

不管說了幾次今天沒飛機來,他就是不相信,一定要大熱天去陽台等,

飛機會降落在走廊,這種飛機沒有聲音,該不會是外星人的飛船吧!

 

外公的腦子也許正在全面啟動,而我又不知道他的圖騰長什麼樣子,不能轉給他看。

 

我出門的時候,他說,唉,不知道什麼時候會再見到面了。

我回答: 今天飛機不會來,要等我回來才能去。

 

 

一腳踏出門,門都還沒關上,我的眼淚就落下來,雖然這是今天的遊戲內容,

但預演離別實在也太過心酸,不是我能面對的情境。

 

後來,我打了一通電話。

阿姨接聽: 喂

我:噓,我是航空公司,現在機場大雨,飛機全面停飛,請通知XXX,今天不飛,叫他不用等喔。

阿姨:航空公司喔,下大雨是嗎? 好,我知道,飛機都不能飛阿,我會通知XXX的。

我:一定要通知他喔。

阿姨:好,我知道。(電話掛斷)

 

過了五分鐘。

阿姨打來,興奮地說:真是特效藥阿。

果然還是要認真演才有效,外公一聽到航空公司的電話,就決定去房間休息了。

 

我想,終於知道為什麼高中要加入戲劇社,因為人生中要玩迷走星球或野蠻遊戲的時間很多,

鋪陳劇本、磨練演技,都是為了讓戲能繼續繼續地演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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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沒去新家頂樓看看,為了要辦水電過戶的事,決定下午上樓去玩玩,

於是,趁雨停,隨手抓了鑰匙和相機(要拍水表)就上樓。

 

到了頂樓,推門出去,果然高樓層視野好,可以看到遼闊的天空,

又剛下了一場雨,雲和空氣都是舒服的氣味,如絲綢一樣,

繫在頸上的話,應會感覺涼滑的觸感。

而且,真的看得到101,我開始盤算著跨年夜要站的位置。

 

現在覺得殘念的是,當時手上拿著相機的我,竟然沒想到要拍照,

~~眼睛都看不完了,哪輪得到相機呀!~~

可見我還沒養成拍照的習慣 (哈...因為我不是怡霖小姐)。

 

大約只假裝思考了幾秒,就趕著查看水表...

 

個人對於這種水電之類的生活鎖事很不在行,

又很好強地想自己搞明白,明明打一通電話就可以查到的事,

偏偏喜歡繞個圈,自己上網、上樓,尋找水號和電號....

可惜,這些表上還是少了幾個數字,怎麼就湊不齊11碼呢?

好啦...反正也沒辦法叫水表回答我,只好下樓

 

這下,我真的繞了ㄧ圈,因為找不到出口

ㄟ....我剛剛是打哪進來的? 怎麼沒有Door? 是這個鐵門嗎?

我拉....我推 從輕拉、用力拉、到想用踹的

哇....ㄎ ㄠ

被鎖在樓頂了啦!

 

雖然,其實不算緊急狀態,因為我明白門旁有個對講機,

只要按個鈕,大樓管理中心那兒,管理員就會連忙收拾起看戲的心情

哈哈哈...有人被關在樓頂囉!

瞬間轉成熱心助人的關切,然後上來  救人...

要不然,另一扇門旁也有警報鈕,我只要觸動,大樓裡的鄰居應該都會探出頭來

 

可是...有那麼一秒鐘,我察覺到自己的逞強無所不在,

就是很想自己打開門,就是很想找到辦法不用麻煩別人,

甚至,希望能請無有鄉的朵兒小姐Door來幫我開門,

或是正好在這個時刻遇上個精靈之類的,然後與我在樓頂發現魔法的通道....

 

對,我知道不可能。

於是,我還是認命地按了鈕,然後終於知道原來這門會自動上鎖,

出去之前,得先扭一下鑰匙(就在把手上呀),或是找東西將門卡住。

道謝,於是我順利回家。

 

一切就是這麼平淡。

 

於是我開始想,如果是半夜,一個女生,上樓頂查水表,

沒帶手機、沒有意識要帶糧食與睡袋,

而且也沒有傘和狼煙,然後大樓管理員下班了,

四周一片漆黑,只能倚靠微弱的手電筒照看環境,

這種時候,要怎麼辦呢?

 

昨天才透過Neil Gaiman認識了H.P.Lovecraft,

他說,人類最古老而強烈的情緒是恐懼,而最古老而強烈的恐懼是未知。

我想未知之所以恐怖,大概是因為人有想像的能力,

人的心,不自覺地會靠向妖魔鬼怪,總覺得無有的存在,比有來的有趣,

如果,有一天我真的去了無有鄉。

 

附帶一提,無有鄉真的很好看,正式超越美國眾神在我心中的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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